一空嘆了嘆，自己與這孩兒真是有緣。

思緒不由回到七年前，那時自己還是一腔豪情要救人間危機剛下凡不久妖力不足七八的秦一空，還是涉世未深的熱血熱情又跳脫的秦一空。與唐三的糾葛也還未開始，沒有那麽多的悲與喜，這一路走來的時光，那時的自己活得不甚清醒，沒心沒肺，倒也純粹。

白駒過隙的歲月，轉瞬即逝，現在想來，竟是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魔界裏和唐三愛恨交織的時光，竟久遠得好似輪回之外的事了，也對，可不就歷經了幾番輪回嗎？

那些掙紮和救贖，那些沈默而尖銳的執念，以為再過多久也不能忘懷的時光，不也湮滅在滔滔洪流裏了嗎，人間世事總的是變更極快。

沒有人能抵擋，也不可抵擋，歲月最是無情。

她秦一空曾經的妖中王者，那些飛躍於山水間吃喝玩鬧沒事溜溜下屬的勾當時刻，終究遠去了，如那黃昏白雲被暈染出的天色，一天天，一年年下來，沒一次重覆，也不可重覆。

如同樹妖所說，自己與原先終究是不同。然而這不同，這變化，恰恰是世間事情的常態啊，這孩子初時的命運，與現如今的命運已然不同，這就是常態。

如果要有什麽來提醒，來銘記當初不經世事的過往，純凈率真的年月，這孩子，約莫且算是一個銘證，此刻，先前與小孩變扭的心思早已消失無蹤，這七年，她變了很多。

一路修心，遇到事情越多，就越是能從中汲取經驗，這清歡的世間，她在此間已然沈浮得夠久了，世間的妖魔，有人心，有貪欲，為各種不同的目的，在生活，如今能認出這小孩，他的雙眸還未沾染上任一不好的人世欲念，該有多幸運。

想到此，一空的眼神柔情不已，看著小孩純凈的睡眼顏，心頭驀地軟得一塌糊塗。

那麽多年了，小孩和自己初見時剛出生不久還是個話都不會講的嬰孩，雖然如今長成了小蘿蔔頭，說他有兒時記憶也是指望不上的，要能有就是個小怪物轉世來的了，也不會活得如此不濟還被那人間的綁匪給欺了去，總歸是有自救能力的。

一空看著小孩，一時感慨良多，這時，小孩的眼皮動了動似乎快醒來，不一會兒，小孩睜開了眼睛，剛睡醒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看到一空，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拿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終於清醒了，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一空看到小孩的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出什麽話來。一空看他睜眼不由笑了笑，既然不想說話就不說吧，孩子畏生，可能是先前遭遇什麽事故，頓時柔聲問道：“餓了嗎？這裏有些剛摘的果子先吃點果腹吧”一邊說一邊拿起一個紅彤彤的果遞到小孩手裏。

小孩楞了楞，睜大了眼睛，手指有些怯生生的接過果子，看著一空的神色，輕輕咬了一口，一空看小孩的神情，那還能不明白，小孩定是為先前朝自己吼的“我恨你”不好意思了，自己早已不計較了。

小孩可能餓了，吃得有些快。一空看著不由有些自責，他還是個小孩自己與他置什麽氣。

一空輕拍了拍他的背“別急，慢慢吃，還有呢”不想小孩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的反倒嗆到了，咳個不停。

“誒誒誒……慢點慢點沒人搶你的果兒”小孩終究還是止住了咳嗽，定定看了一空一眼，神色覆雜，不說話，接著吃。

一空撓了撓後腦勺，錯覺吧是錯覺吧，為什麽她竟然從這小破孩的眼神裏看到了鄙視？！不過一空畢竟是還是一空，柔情了片刻後還是當不了知心姐姐，心想，誒呦餵不說話鄙視我？慣得你的小臭脾氣！

頓時清了清嗓子道：“以後我們是要一起生活的，我可不跟不說話的人生活”小孩停下了嘴邊的吃食，看著一空不說話。

接著諄諄善誘，：“你不說話，我不知道你渴了餓了還是困了，到時遭罪的可是你”

“你想想，如果這小破屋我不在時，有歹人來了要把你抓走你不說話不叫出聲來……嗯誰也就不了你了”看著小孩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好，一空接著威脅：“還有啊，這上山上什麽動物都有，你想老虎餓了能不下山找吃的嗎，到時你不出聲老虎嗷嗚的把你的脖子咬斷……叼走，然後讓它的小孩吃你肉，咬斷你手腳，撕開你肚子……嘖嘖到時大腸小腸流一地——”

“哇嗚——”小孩被一空描述的場景嚇哭出了聲，畢竟還是個小孩雖然之前一直不說話但心裏一直是怕的。

“誒誒誒，哭就對了啊，到時遇到老虎就哭出聲來，我聽到會回來救你的誒”

“誒別哭了，鼻涕都出來了”一空雖然滿是嫌棄的神色，還是拿衣袖幫他擦了擦，小孩神情可憐，不住地抽泣。

“我不要被老虎叼走嗚嗚——”

一空瞬時覺得老懷甚慰，總算是開口了，這小脾氣還挺倔，幹巴巴的安慰道：“好了不哭不哭啊”

小孩哭得更大聲了。

一空只好保證“好好好，我不會讓你背老虎叼走的”只要你說話。

小孩這才止住了哭聲，認真小聲的問：“真的嗎？”

“真的”比珍珠還真。看著一空篤定的樣子，小孩才破涕為笑。

一空趁熱打鐵道：“來，叫聲姐姐來聽。”

小孩脆生生的叫出了聲：“姐姐。”一空頓時覺得身心舒暢。

“再叫一次。”

“姐姐。”

啊……其實小孩挺可愛，就是脾氣大了點，不愛說話，嗯除了這些缺點也沒什麽了，一空心想。

天色漸漸變暗，老鴉嘶鳴著歸了巢，山腳的人家裏炊煙裊裊冒出，遠處天邊的夕陽終於落下了最後一抹餘暉，一空和小孩的住所也亮起了燈火，透過窗戶暈染開來，一空和小孩交談的聲音細細的傳出窗外，時不時逗樂小孩，小孩發出咯咯的笑聲，輕撒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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